古建筑营造专家杜德贵浅谈古建筑匠人匠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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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杜德贵中国民族建筑研究会专家古建筑营造专家杜德贵一、古之何为“匠”《说文解字》中对“匠”的解释是:人们对干木活的人称之为“匠”人(事实上仅建筑匠人还包括石匠、泥瓦匠、麻绳匠、画匠等,还有人们习惯上对七十二行手艺人也都称之为匠人)。现代人一提到木工可能很多人会想到的是:斧子锯子、门窗、柜子,凿子刨子、桌椅、床凳、房子等。难道这不对吗?这没有错!可是我们再深入仔细思考一下,在传统社会发展中木材木器、木匠木工、房舍设施、木作用品,与人们的生活关系是有多么的密切与重要,有两段顺口溜来表述:(一)房屋家具、槅扇天花,大院门楼、秀雅垂花;迎亲花轿、桌几凳床,门楣扇框、锁门木杠;农耕用具、碾房礳房,五谷收打、车船运拉;粮食储藏、板塔柜房,桶盆木制、生活厨房;纺织器械、抽水轮框,河道桥梁、村堡门坊;牛车马车、手推人拉,轿车轿船、兵器炮架。(二)官宅府院、宫廷殿堂,亭台楼阁、轩榭廊舫;民宅大院、街头牌坊,过街戏楼、雕刻精装;村心戏台、活板安放,堂院门楼、匾额悬挂;寺观庙宇、宗祖祠堂,城楼署衙、商铺店房;驿站店铺、堡庄栅栏,营寨旗杆、野外坟房;千村百镇、戏台各样,百家宅院、千变万化。很多方面的建筑设施、生活用具均多需木匠出面、木工制作、用木质材料木制品来完成。就是在近现代工业化发展中很多的机械造过程中,比如复杂的发动机机体、变速箱箱体、各种管道弯头阀门、等等内容在铸造制模环节上早期亦离不开木匠的参与制作。木匠是一个包括内容较为复杂、广阔、庞大的行业,是一个智力需求很宽、很深的行业,是一个吸引世间所有爱动脑筋人士的行业,曾经有帝王、总统及很多军政要员、艺术名人都是木匠出身(如元代顺帝、明代熹宗均特喜爱做木匠操作活,人送外号“鲁班天子”;刘少奇、李先念、李瑞环、李长春、杨虎城、齐白石、卡特、布什、普金等也曾经是木工。浅点说,能锯、能刨就是木工。深点说,各地历史遗留及后来续建的殿堂楼阁之主体结构骨架、精美的内外木装修与室内布置的家具用品等,亦都是木匠所作。历史上传统农业社会漫长,手工业从业人员大多需有或须要有出色的手工操作技艺能力,木匠尤其是那些成熟匠师是很受人们崇敬的(古代没有“工程师”职称一说,传统建筑营造行初学为徒,进而徒工、工人,然后工匠、匠人,再提高就是匠师、成熟匠师,也就是古代建筑“工程师”了)。“匠圣”鲁班难点说,宫殿的繁华复杂、车船的动态坚固、农具的硬卯无楔、机械的精细无误、楼阁的百年久立、各种戏台的造型变化、装饰装修的舒适美感等等哪一样难题亦均要被有心的优秀传统木匠师傅们熟练掌握并操作完成。在古代农业社会中,建筑匠人师傅在民间虽算一个相对吃香的行业,但是在成为匠人之前要经过艰辛的拜师学艺、劳动实践过程,也就是入行拜师当徒弟,从徒工慢慢成为工人,再边学边干成为工匠,继续努力学习积累业绩、积累经验、树立人格品德、弄通难点难题、掌握难题处理技术,使得自己逐渐成为独立匠人,进而成为成熟匠师,要几十年坚定不移执著追求,虽说未必保证,但总会是成功有望。过去成为古建匠人师傅是全凭实践中专研磨练学习提高的,难比现在可以一直通过读书而学得工程师应有知识,不过据老前辈师傅们讲,过去在古建行业内除师徒关系外,同行同事间是凭技术、技能、业绩、成果、拼搏而论位次的,谁行谁不行要看手艺,要看功夫,要看技能、技巧,要看业绩、作品。外行人对工程根本插不上手,财主兴建宅院,乡绅建戏台庙宇,族长建祠堂,出家人修建寺院等,都是要认真选择,恭请当地或包括外乡的优秀匠人师傅,分土作、石作、大木作、泥瓦砖作、小木作、油画作各行好样的手艺人来具体操作各自工序内容,其中由大木作师傅主持工程顺序协调。一般象一个整院建设工程会自然形成匠人师傅们的手艺展示机会,锻炼成长环节、功夫比赛校场、各个师徒班技艺实力竞赛与名誉竞争比较过程。操作技艺、操作功夫、操作能力是一个匠人师傅成长发展最为基础的条件,没有这一基础,懂得再多也还是吃不开,没有人相信一个仅会说而不会干的人。过去听老师傅们讲,在古代各行各业自治度高,像工程技术方面,工匠领域也自治度较高,偶尔有少数外行人参与也仅能作一些跑腿联络、辅助服务工作,一般总是均以技艺高手为中心行成团队。二、匠人的特性匠人,匠人,都有些犟劲儿!越是优秀的匠人师傅犟劲儿好像越明显。无论您在官场职位大小,无论您继承父辈家业多少,在他们内心里真正敬服的只是本行当操作功夫、技艺能力、操作技巧、人格品德、匠艺成就等都高于和优于自己的的人。匠人的犟劲儿是缺点亦是优点,这要分两方面来说;缺点方面:匠人师傅的犟劲儿好似官员傲视平民,亦如富人傲慢穷人,又像文人鄙视力夫;同属于专业有成而修养不足!匠人们因有匠艺技术在身,也依仗技艺,况且也类似“各门学问知识之优势”,只要生命在,健康在,是轻易丢不掉的内在优势。所以匠人师傅们经常显示出一种对官长、对富人、对文化人不够礼敬,不愿意积极靠近,更有个别匠人压根儿就不想理会这些!也不免使自己错失业务合作良机,也不免在人事上吃些暗亏,也不免会让别人误认为是愚鲁、简单、愣气、高傲、难相处!优点方面:匠人师傅们大多认为自己既有技术手艺,可设计施工一体化进行建造宅院、房舍、殿堂、楼阁、高塔、桥梁、园林、亭廊等及制作各种室内外适用设施、器具,又付出辛勤劳作奉献社会大众,从不白吃白拿,是有创造成绩、吃自己本事的。他们内心有一股顶天立地的正义感,内心鄙视那些没有自己专长,看不起劳作,不做成绩,想靠吃势力、吃关系、不劳而获的空手求财做法。保持着一股民间贤良正人君子的浩然正气!用一句话来概况:他们是热爱劳动、专注学习、喜欢创新、乐观奉献、不畏困难、勇于攀登、内心公正、积极上进的一群人。他们的工艺技能是长期研究、动手操作熟练形成的,可以说是他们一生积累的功夫与经验,是别人抢不走的财富!这些传统匠人师傅们通过劳作与创作集于一身的技艺、技巧、技能及经验与智慧也可以说是藏于民间的民族财富。他们的这些操作功夫和专业经验,就是大学生毕业后真心愿意去学也不是三五年就可以掌握的,想达到和超越他们的水平,至少也得诚心跟随实习锻练五至十年或更长时间。在技术上,他们一般都甘心听师傅的。传统过去师徒就是个团队。这个有传言也合乎传统,因为在古代连军队都是家军制,没有提枪上阵的本事是做不了将军的,很多历史文学中描述连大元帅也得自己有阵前迎敌、率队冲杀的本领!否则,没人服气。实干能力是基础,通过实干能力的展示赢得了名声、也给自己的师傅争光添彩。赢得了师傅的喜欢,师傅自然会早一天指点你工程中相对完整、关键、重要的结构构架、结点装置、卯榫工艺、装饰安排、材料搭配、尺寸权衡、程序环节、起手扫尾、等等多方面的要点诀窍、变通方法。据前辈老师傅讲,在过去技术出色、技能优良、名声到位,自然会有人把子弟送到名下拜师学习。技术优秀、名声良好、上有师傅下有徒弟,也就算成功匠人了。受顾到财东家建房修宅,也是被请来的师傅,不同于普通市面顾用日常间使用的长工、短工、临时工,或工地上顾用的小工、土工、劳力工。当地民间传统习俗上,人们对动手能力优秀的手艺人是很尊重的,更是那聚徒成群的建筑匠人师傅,听老长辈曾经讲过,他们的师傅早年曾经享受过县太爷登门拜访(因是县域之内建筑名匠的身份)。三、匠人匠艺、匠德的传承与发展“匠人”,人们习惯上也称“手艺人”,在那种环境氛围中匠人师傅们对自己手艺的提高、锻炼、学习是十分积极和重视的。过去传统习俗上匠技、匠艺提高是一个有志匠人的一生追求。古建筑工匠行业发展在历史上也曾经得到过官方的支持和扶植,史料可查明代曾经强调营缮所的所正、所副职位要由懂建筑的匠作人才来担任。史书《明史职官制》记载,明代设工部在选择任用具体职能责任官职时就专令从优秀工匠中提拔任用。像由将作司改为营缮所后所正、所副、所丞皆以诸匠精英者为之,“属正七品、副六品”均是从精良木匠中直接选择提任。这一举措对推动工匠技艺的发展提高、对工匠从业群体的扩展壮大、对成熟匠师们的鼓励专研再提高、自然起到了十分重要的杠杆推动作用。一座座年久挺立的建筑物或器物,用它们的经久坚固自然体现了原来建造匠师的匠艺匠德。过去,成熟的匠师徒弟成群,也是一个匠人的自豪;也意味着一个匠人的成功,他们艰辛的学徒练习过程、他们坚持不懈的奋发专研多年,才有了最后的成绩。对于丰富的操作经验、耀眼的业绩成果、他们都会十分珍惜,也严格要求徒弟们学艺同时先学做人、刻守行业规矩,坚持操作中保持“精工昔料、积德子孙”“腰缠万贯、不如一艺在身”“学艺不精、有负祖宗”等工匠行业习俗要求和基本规矩。他们一代一代的相继传承着师傅言传身授的匠艺与匠德。民间传统匠艺匠德是我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组成部分!一座木构建筑能延长几十年寿命,亦就等于有一片树林又多与人类共生存几十年。我们及我们民族的未来十分需要这些匠艺与匠德的传承发展。匠艺成熟、匠德到位是建筑质量提高、寿命延长的重要核心环节。尊重匠人、鼓励匠人提高匠德、钻研匠艺,是全社会、更是古建筑工程管理部门所有人的神圣职责。匠艺技术操作有部分工作内容或许可能被现代机械化操作取代。但匠人之匠德则更需要继续发扬与继承发展。中国古建筑民间匠艺匠德文化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一个组成部分,它有着深厚的民间匠艺特性,千百年来代代相传,不断地变化发展进步,留下了很多的优秀匠艺作品。其实民间古建筑匠师技术、匠艺技能、操作技巧等仅用文字与图片是不可能完整表达与传承的,它须要用心体悟,它须要日常间坚持操作练习,它须要传统匠德的传承感染。它是一种艺术,有时候整体展示,有时候局部体现,有时候看不清、说不明,是靠它年久存在而让后人体悟。它或许是整座建筑,或许是局部形式,或许是某点构造特色,或许是某处结构特点,或许是某个装饰亮点,也或许是外表不显的卯榫结合匠艺艺术。它依靠传统匠师们用心凝结于建筑作品而留存传世。它要靠徒子徒孙及后人们用心体悟、执著研究、操作运用而继承。书籍、图文仅能够传播些概念知识与模式化技术内容,古建筑匠师艺术则是一种还包含情感、观念,信仰、哲理,物理、材性,结构、构造,美感、力学,水土、气候,民俗、风水、风情等多方面于一体的无声体现。所以说:“古建筑传统匠艺文化是一种无声音、无动作,有美学、有功能,常伴于生活环境中的静态结构与形式展示艺术”。四、结语中华民族历史上是一个匠人、匠作、匠技、匠艺十分丰富与发达的民族,曾经有数不尽的匠艺建筑与匠技制作器具、物品流传普惠于后世。中华民族历来就是最勤劳最爱学习,亦最能吃苦、最有专注钻研探索创新精神的民族。如果我们行业内能够率先在各自公司、各自工地以技能、技术、工艺、操作经验、实际能力、经营业绩、作为重要的选择认定人才的用人标准,相信只要我们全社会各环节都能够创建恢复与推动复兴匠人成长发展之空间环境,到时必定会有众多的成熟、优秀的技工、工匠、匠人、匠师再度成长涌现出来,满足行业与社会需求,推动传统营造匠艺技术水平的总体再提高!(杜德贵,中国民族建筑研究会专家,山西晋中人,古建筑高级营造师,从事古建筑营造近五十载,在古建筑大木作、小木作、斗拱作等施工操作、技术管理方面有着长期探索研究经历,熟悉多种形式的官式建筑、民间建筑结构造型,多年钻研古建筑大木构造技艺,对木结构榫卯操作技艺、常用木材的选择识别、打截开料等有着丰富的实践经验。曾独立设计完成山西榆次老城文昌阁、山西原平王家庄文庙大成殿等,全程主持了海南三亚亚龙湾华宇酒店中式餐厅、餐厅连廊等。近年来主要从事古建筑工程设计、地方民间营造技艺与建筑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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